幻梦为真？（2 / 2）
然而这也仅仅如一小石头投入湖水中，咕咚一声后再无回音。
二月二，一骑快马绝尘而来，停至皇城外。
一身形瘦弱的男子执起城外的战鼓，用力地敲打，一声一声直直振向九重宫阙的帝皇处。
侍卫见来人手持公主令牌，一路将男子带至皇帝的勤政殿。
勤政殿内，男子拆下髻上木簪，三千青丝洋洋洒洒，平添几分美色。
帝皇仔细看来，竟是先前失踪的六公主。
“臣女参见父皇。请父皇宽恕臣女之罪，先将臣女手上卷册一观。”
帝皇犹豫着接上女子手上卷册，阅罢将桌上上好汝瓷茶盏愤然摔碎。
上面一笔一划写着的是数个灾区的知县等地方小官贪赃枉法的数额，竟有三十万银两。
“你是从何处得到这些东西，给朕从实招来。”
帝王明知此事与她无关，但雷霆之怒而下，却是无意波及。
“父皇，请听儿臣细言。当初朝廷开国库赈灾，明明有五十万之数，照理说来年的春耕秋收都绰绰有余。但赈灾完竟分毫不剩，儿臣深觉此处有蹊跷。但并未听闻钦差大臣有上报有臣子贪赃枉法。种种迹象，儿臣便想自己去一探究竟。”
木霜霜忽然暂而不语，抬头望着眼前明明有血缘却又陌生的父皇。
“你继续说罢，朕不怪你。”“谢父皇。自古听闻民商不与官斗。但儿臣以为不是不想斗，而是无法斗。故若要知一地之官是否真正清廉，不仅要问贫民，更重要问商贩，特别是小商小贩。儿臣伪装成妇人到灾区询问民众还有一些小商贩，许是见是妇人便放松警惕。儿臣知晓了许多内幕。”
“可你并无证据，如此一行，恐也于事无补。”皇帝摇头，仍是愁眉难解。
木霜霜又行一礼，复言“父皇以仁义治天下。但儿臣却有不仁义之法，全凭父皇抉择。”皇帝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却面容姣好的女子，不置一词。
春节方过，皇帝犒赏灾区的地方官员，为表皇恩，还赐每人一副亲笔墨宝。
受赏官员都觉脸上生光，更以为不日将平步青云。谁知一夜之间，这些皇帝的墨宝全部不见。官员们诚惶诚恐，便约定隐瞒起来。但不知何处传出京城地下暗庄在拍卖皇帝的墨宝，一时震惊朝野。此事传到皇帝的耳中，更是怒上心头，斥其怀不敬之心，抄家贬为庶民。一下子便牵扯出贪污的30万两白银，举国震惊。
有人说此事是天佑大幽，有人说是高人献策，无人得知这事出自宛若隐形的六公主之手。
自从这一事后，皇帝眼中终于看到了木霜霜。一些大型的场合都示意她到跟前，施以嘉赏。
在木霜霜十六岁的夏日，端午佳节，齐国来访。
天下三分，一分幽国，一分齐国，一分隐国。其中隐国独大，自然幽齐两国便想着要联合制衡。虽幽齐两国实力相当，但幽国经天灾而元气大伤。如今端午一聚，也是少了不少筹码。今日，木霜霜端坐皇帝下侧，她心中却有疑惑，平日她的位置总不会超过倾城公主。今日却是她最接近父皇。
酒过三巡，一紫衣男子向前作揖，木霜霜细看，长得不错，是齐国太子。
“本宫敢请幽国皇帝将公主赐予本宫当侧妃，以示两国之好。”
木霜霜心中一悸，听见身旁之人回道“齐国太子所言极是，朕将朕最心爱的六公主赐婚于你，你可不要辜负了。”
一语言罢，明明是端午，她只觉得是霜降。
木霜霜这才发觉是她太过天真，总以为这迟到的父爱纯且粹，最后才发现父皇看她的眼神里从来并无怜爱，只是利用罢了。
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秋天，霜降，在拒霜花开的时节，木霜霜凤冠霞帔，嫁去齐国。
她仍想着父皇在她临走前说的话语，在众多姐妹中，你最聪明。以你的聪明才智，父皇才放心。
木霜霜嘲讽一笑，一国公主，为人妾氏，她这颗棋子也算尽责了。
又五年，在齐国的日子也甚是清净，左不过公主身份在此，两国又要联盟，好吃好喝地待着。和齐国太子的婚姻也淡如白水，齐国地势高，气候干燥，连蛾子都不见，更遑论蝴蝶。
这蝴蝶，自木霜霜十六岁后也就殁了。
后来，木霜霜便学会了大醉，似乎想从中寻点滋味。
醉时有味，醒时更累。
如此过了四年。
齐国太子成了皇帝，木霜霜被封为贵妃，有名无实的贵妃。
听闻幽国渐渐落败，齐皇野心勃勃，去攻打曾经的盟友，幽国兵败，被齐国吞并。齐皇班师回朝，第一道旨意就是将木霜霜打入冷宫，如此又一年。后来齐皇不知从何处听说，木霜霜并非最得宠的公主，生母仅是个宫女。
齐皇一怒之下，便将其绑在齐国城墙之上，受尽风吹日晒，但却不许其死。
恍然第十日，木霜霜的双眼已经被日光晒至红肿不堪，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快跑啊，隐国的军队攻过来了，都城快沦陷了！”都城乱作一团，只有木霜霜在城墙上悠悠看着，无人记得她，而她喉咙喑哑，连救命都喊不出。
一夜，齐国破。
迎着曦光，隐国军队的铁骑踏破城门，隐国太子风和光首次御驾亲征，便大获全胜，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
他忽然想起当初曾答应一个女子的愿望“像蝴蝶，像鸟雀，我想飞起来”
“齐国的木贵妃何在”
“正在城墙之上，可能已经死了。
风和光抬头望去，城墙果然有一人，但却似耗尽人形一般，看不出半分人的样子。
仿若一只干枯的蝴蝶，已经了无生色。
“传令下去，将无关人等清除出宫，诛齐皇，火烧齐皇宫。”
说罢，风和光仍是看着城墙，“转瞬燃烧殆尽的烟火，也是可以飞的。”
木霜霜神思游离一线，却看见眼前的皇宫着火了，焰火之大连晨光都无法比拟。
她终是笑了，最终终于自由了。
这白日焰火，与日争光，大火三日，方缓缓熄灭，只剩断壁残垣，不复从前。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她本来是住在秋水河边的一棵得天独厚的树了，每日得到秋水河的滋养，她早在八百岁的时候就有了灵识。
如今整整千年，这两百年来，她都断断续续做着这个叫作“木霜霜”的女子的梦。
她仍不知道为何会梦见这个公主，看着她这么多年的略带的荒唐的公主人生。
且这梦本身极具实感，仿佛就发生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薄纱。
她看着木霜霜从呱呱落地，到凤冠霞帔远嫁千里；后来奄奄一息死在齐国的城墙之上。
虽是旁观者，但每一次都感到心痛。
今日醒来，这种痛心之感尤甚，似乎预示着什么将要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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