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5章 笨猪,傻驴,太三八(1 / 2)
熹微晨光中,李富贞被一串清亮的鸟鸣勾出梦境。
半蜷在竹席上,眼睫轻颤,枕边垂落的长发沾着薄汗。
窗纱外树影婆娑,此起彼伏的啁啾声如玉珠落盘。
惺忪间揉了揉眼,伸手一摸身旁,空空一片。
这才想起来,李乐几乎每天风雨无阻的晨练。当初也有心跟着一起,可试了几天之后,实在是太留恋枕头,只好作罢。
推开身上的凉被,伸个懒腰,醒困的哈欠打了一半,忽然想起还有两个小娃,又赶忙闭上嘴,眼中冒出一片晶莹。
收慢动作下床,踮着脚踩在木地板上,绕过床头,看到对脚躺在一张据李乐说是什么民国时期的藤编婴儿床里的李笙和李椽,一个举手,一个投降,正睡得香甜,这才松了口气。
把娃肚皮上的小被子又向上扯了扯,这才揉了揉眼睛,走到窗边,半掀窗帘,木格窗棂沁着薄雾,推开时惊散了窗台上瓦楞间两只麻雀,扑棱棱掠一棵桂花树,抖落的叶子跌进窗下的小河。
落叶点起的波纹,将天光裁成细碎的绸缎,一漾一漾地铺到小桥的石阶下。
那桥拱如老者的脊背,驮着光阴,栏杆上的雕纹被晨雾洇得朦胧,倒像洇开的一团淡墨。偏生桥洞里探出几簇野花,沾着宿露,红得愈发鲜亮。
橹声自晨雾钻出来,咿呀地推开波纹。船娘戴着尖顶竹笠,船头摆着茉莉与白兰,比那“栀子花~~~白兰花~~~”的吴侬软语,更先撞进鼻尖。
河水渐次醒了,煤球炉子腾起白烟,油条在铁锅里翻着跟头,焦香混着河水腥气钻进窗来。石埠头已有妇人蹲着捣衣,木杵砸在青石板上,回声撞进各家陆续推开的窗。
挎菜篮的妇人,水芹菜扎成碧玉簪,嫩藕节还沾着塘泥,说笑声越过褪色春联的马头墙。
等到东边云层裂开道金缝,雾便更薄。河水开始泛出蟹壳青,瓦当上的露珠突然坠下来,正巧落在窗台搪瓷碗养的铜钱草里,溅起几滴水珠,正巧落在李乐昨晚翻开的“陶庵梦忆”上。
富姐正要转身,忽然听到一阵不怎么连贯的晨读,收回脚,靠在窗前,仔细分辨着。
“Jen'aienviequedet'air.....Jet'aifaiteàtailledeasolitude......”
想了想,便穿上麻编拖鞋,轻轻推开房门,循声望去,便看到侧花园的月亮门里,一个穿着迷彩T恤的短发“黑”姑娘,正坐在及膝高的花坛石栏上,拿着本书愁眉苦脸的念着,而身边,是坐在藤椅上的老太太,半眯缝着眼,手指跟着姑娘的语调,轻点着扶手。
只不过,忽然一停,便说道,“错了,是Desjoursdesnuitsourserendre,nuit的u,发音要更加紧凑些,类似短促的y,我不知道你们学校的老师是不是受了非洲那些国家的影响,这个词儿说的一听,就是殖民地的口音。来,你试试说,desnuits。”
李春皱着眉头,“desnuits。”
“不对,鼻腔发声,再来。”
“desnuits。”
“嗯,这下对了,继续吧。”
“哦。”春儿深吸一口气,“Pournesrienvoirdanstesyeux.....”
“诶,你偷听什么呢?”
正笑眯眯听着李春“受罪”的大小姐,觉得耳边一热。一扭头,就看到一脑袋不知是雾水还是汗水的李乐凑到跟前。
“嘘~~~~”
“哦,哦。”李乐压低声音,“春儿这是嘀咕啥呢?法语?一嘴吐不出痰的难受劲儿。”
“别乱说,这是保罗·艾吕雅的诗,除了爱你,我别无所求。”
“嗯,俺也一样。”
“去你的。”
“Pauléard,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你俩要听就近前来。”张稚秀的声音传来。
李乐和大小姐互相看了看,一个挤眉,一个吐舌头,凑了过去。
瞧见两人过来,李春忙拿起书挡脸。
“哟,害羞啥,这玩意不就得臭不要脸才能练出来?”
“老奶奶,你看小叔~~~”
“呵呵呵,这话倒也对,学外语么,就得有胆量。”
“对对对,春儿,听见没?”
李春把挡着脸的书,拉下一半儿,给了个看我眼神的“写轮眼”。
“富贞,你会法语?”老太太笑眯眯看向大小姐。
“会的,小时候阿爸给找的家庭教师。”
张稚秀点点头,“我也是,不过很早了。那位教我的女士,当时跟着做洋行生意的丈夫来法租界讨生活,据说还是孔塞多侯爵的后人,不过想来,有些自吹的嫌疑。”
“你喜欢保罗·艾吕雅的诗?”
“喜欢。尤其是自由和这首除了爱你,我别无所有。”
“Liberté(自由)?”